Jorly walk

文/李欣如

老街不再被冷落 古城重現活力

坐在後座的日本歌手中孝介，從車外後照鏡看著前座低頭不語的友子問：「妳為什麼發愁呢？」雖然她嘴上說著，是因為擔憂豪大雨延續至隔天影響表演，但觀眾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已占據她心頭的樂團主唱－阿嘉。此時，窗外的滂沱大雨正似她雜亂的思緒，一句「難道妳不期待彩虹嗎？」撫慰了她的心，也傳達出雨過就會天青的信念。

隨著《海角七號》票房愈賣愈好，「難道妳不期待彩虹嗎？」這句話也幾乎榮登ＭＳＮ上暱稱的寶座。而許多人也搶在此浪頭上造訪恆春，與嚴云農的詞「當陽光再次回到那，飄著雨的國境之南」一語相關，不過，如何保住這抹陽光？則考驗著當地政府與業者的應變能力。

對於國片《海角七號》引發遊客湧入恆春的熱潮，同時為社團法人屏東縣瓊麻城鄉文教發展協會總幹事的張順興認為，「這是水到渠成的必然性。」自從協會承辦屏南社區大學以來，與公部門就有「將解說員培訓與古月琴彈奏，列為開課的兩大主軸」的共識。所以，當恆春人潮乘電影熱潮而起，社大長期培訓的堅實解說團隊，讓恆春鎮還算能優雅面對。不過，電影場景的屋主如何看待這遲來的春天？

屋主困擾 電影劇情天天上演

當腦海還停留在浪漫故事情節、逗趣卻很貼近事實的對話中，導演魏德聖在票房破一億重返拍片現場時，不好意思地對阿嘉家主人張永源說，「接下來將帶給你很大的困擾。」此後，他家巷子口總是立著幾個黃橘色的錐桶，以便隨時因應過多的人潮，實施交通管制。

忽然間，恆春變身為一處人人都想造訪的小鎮，尤其是《海角七號》的主場景│阿嘉家。拉開木製大門，穿越客廳，循著傾斜六十度的階梯而上，「閣樓間的擺設真的是阿嘉的家。」透過影像與劇情，阿嘉就像是大家共同的朋友般，即使是素昧平生的人，都能因為他而聊上幾句。

也因此，虛擬與真實的界線，漸漸模糊。不少影迷在追逐電影場景時，經常會忘記這是個私人的空間，門一開，就大剌剌地走進來。張永源無奈地表示，晚上還常有人學電影情節、對著門內不停地大叫，「阿嘉，你給我出來！」大量湧進的人潮與車潮，也讓鄰居不堪其擾。

同樣的情形，也常發生在「茂伯家」屋主的身上。時常聽見遊客聲聲呼喚，「茂伯在家嗎？」如果沒人回應，「他們就會自己推開門，走進屋內找茂伯。」然而，這些都算小事，屋主還曾在三更半夜，被樓下拍照的閃光燈給嚇醒哩！雖然電影熱潮能帶動小鎮的發展，但屋主還是忍不住抱怨，「實在是做到很疲勞。」

為避免私人空間公共化的情形愈來愈嚴重，阿嘉的家、茂伯家還有友子阿嬤家，都訂下了入內參觀的收費金額，讓私人生活不致受到太大影響。可是，屋主訂定收費金額是一回事，到訪民眾願不願意支付，又是另一回事。前陣子，有兩台遊覽車的遊客直接闖進私宅上廁所，當屋主提醒入內的民眾要支付清潔費用，不僅當面被罵，還被投訴。感到無奈的屋主反問，「誰的家願意任人進出？」

面對缺乏同理心與參觀禮儀的遊客，讓許多因電影場景而紅的私人住宅，都萌發「乾脆拿帆布把屋子蓋起來」的念頭。將屋主們的心聲與貼在阿嘉家的門聯「嘉片美名揚國際、海角恆春七番地、天涯古城共此時」相對照下，想藉電影之勢帶動恆春小鎮的觀光，民間與公部門如何共同使力，似乎甚為重要。

地方欣喜 在地聲音被聽見

隨著音符哼著，「當陽光再次回到那，飄著雨的國境之南……。」擔任解說團隊一員的張順興，心情有別於每天都得服務大批遊客的屋主。他從墾丁國小校長職位退休後，就接下社團法人屏東縣瓊麻城鄉文教發展協會總幹事的工作，除專注傳統音樂月琴的傳承外，還心繫恆春古城的維護與保存。

除此之外，張順興也特地帶社區大學解說團隊上戲院看《海角七號》，對於近期因電影而掀起的恆春熱，他笑說：「來得正是時候。」儘管這讓他的工作量硬是多上好幾倍。眼見總幹事因這突如其來的觀光熱潮而忙得暈頭轉向，貼心的工作人員乾脆在協會入口處擺上一張桌子，還立著「海角辦公室」的標示，讓與恆春鎮公所、市民代表會關係都不錯的他，發揮帶動區域商家發展的關鍵角色之一。

張順興世居在恆春老街已四代，加上經營中藥行的關係，對於恆春發展觀光的觀察與親身經驗，恰好可作為公部門的思考。其中，最令他感到強烈衝擊且深覺恆春發展觀光力道仍有待加強之處為，「台灣知名導遊林瓏，竟沒來過恆春。」這也讓公部門反覆自問，「恆春要發展觀光，我們到底準備好了沒？」

首先，要面對的是，如何凝結在地居民的共識。同為海角迷的張順興曾在追著拍片場景、明星宣傳活動跑時，聽見老一輩居民丟下，「外地人在瘋，在地人也跟著瘋」的不諒解，而他也會試圖傳達，「有人瘋，總比沒人瘋好」的心情。不然，面對墾丁平均一年湧進五、六百萬遊客的盛況，與之距離十五分鐘車程的恆春卻乏人問津，情何以堪。

當更多人因此而知道恆春，也願意停下腳步看看恆春，「是恆春半島地景與草根力量發聲的機會。」張順興推測電影深受觀眾喜愛之因，有很大原因是來自真切情感的抒發。正如電影中草根力量對於財團占地的批判，「土地ＢＯＴ、山也ＢＯＴ，現在連海也要ＢＯＴ，」正中恆春人長久以來的心聲。藉此，恆春人究竟能說什麼？要說什麼？在多面向的民間記憶中，被聽見了。

政府樂觀 延續觀光熱潮

一如導演魏德聖在接受電子媒體專訪時曾言，「希望透過電影化解歷史仇恨，讓新價值從中萌芽。」從中，所流洩出的歷史文化經驗，唯有循著社會變遷的軌跡去探索，才會看見意義所在，而這是需要時間的。

如果先從帶動恆春區域經濟發展來看，短期內能感受到的改變將遠大於歷史文化層面。無論是當地郵局販售的明信片、圖書館辦理的攝影比賽、屏東縣政府文化局舉辦的徵文比賽……，都與《海角七號》熱潮脫離不了關係。除了集眾單位之力，恆春鎮公所還打出「到墾丁逛大街，到恆春吃小吃」鼓勵遊客到恆春觀光的口號，張順興表示，「只要有墾丁遊客的十分之一到恆春，老街的商機就有機會被帶動。」

基於與墾丁共生共榮的想法，恆春鎮公所已著手進行老街地磚的鋪設工作，讓遊客能夠到墾丁享受山海活動，也能到建城已一百三十三年的恆春古城來場歷史文化之旅。張順興還觀察到，「海角熱除帶來大批觀光客外，當地也吹起組樂團的風氣。」鎮公所趁機搭上順風車，辦理海角七號團員徵選活動，計畫以七個星期時間，選出與電影中團員最神似的七位鎮民，擔綱起今年跨年晚會的演出。

在請不起知名歌手演出跨年晚會的思維下，恆春鎮讓電影中徵選樂團團員的情節於真實生活中上演，全鎮動起來的凝聚力很是動人。或許我們曾從《海角七號》中看見南國的風情，也真的揹起行囊親眼目睹影片中的實景，接下來小鎮會發生多大的改變？還未知。但是，在電影票房持續攀升之際，我們關注也希望當地居民、生態困境的那道希望彩虹，能及早出現。

from : Taiwan News財經．文化周刊》第372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