Jorly walk

走「名仕路線」的陳正然能讓華視財報變好看？

這幾年，華視歷經徐璐、江霞、小野幾任總經理，又從商業電視台併入公廣集團，幾經劫難，氣弱體虛，新任總經理陳正然此時跳火坑，並預告三年時間損益兩平。他憑什麼敢發此豪語？才賣掉網路（蕃薯藤）公司，他為什麼反而選擇待在傳統媒體？

華視最近喜神來報到，新上檔的八點檔連續劇《歡喜來逗陣》收視率告捷，直驅前三名，由於八點檔向來是電視台的命脈金脈，還順帶提攜拉拔了前後時段的節目收視率，「久違」甘霖的華視員工私下竊喜說：「華視像是要走運了！」

說來有點悲情，據稱許久以來，華視節目在尼爾森的收視率報表第一頁裡從未現過身（意味各時段節目收視率從未擠進排行榜前八十名），頂多靠著號稱「鎮台之寶」的日製卡通「哆啦Ａ夢」勉強擠進第二頁收視報表。《歡》劇這齣前總經理小野任內的告別作，讓新任總經理一上台便「開紅盤」，陳正然也算賺到了。

今年一月底，前蕃薯藤數位科技執行長陳正然接下華視老總職務，外界驚訝之餘對他好奇不少。這位近年來絕少曝光的網路老闆，隻身上任新職，連一個祕書都沒帶，搏感情用意，不言可喻。

小野告別作讓陳正然「開紅盤」

這幾年華視飽受總經理「政權輪替」、新人新政之苦，先前擔任過華視董事的陳正然不會沒有耳聞，據說當初在遴選會議裡，遴選委員問他將來要組成什麼樣的團隊？陳正然竟回說：「我從來都是一個人，一個人才最有機會成功。」他開宗明義表示，如果總經理還沒上任便自稱帶了一大堆solution（解決辦法）來，或一上任就要打破既有的生態關係，那就死定了。他堅持「要推動有共識的東西，才有機會成功。」他這不按牌理出牌的答案，顯然獲得遴選委員認同。

陳正然上任後，果然也未見大刀揮舞，對於小野任內籌畫的連續劇收視爆紅，他不「眼紅」，立刻召開相關行銷會議，增加宣傳預算，思考衍生性商機。「交接順利」、「政策延續性高」是員工的觀察。面對華視改不掉那套軍方習氣，陳正然開會要求大家省掉落落長「遵」啊、「奉」的開場白，意見若不同「可以跟他拍桌子沒關係」，他發現「華視員工幾乎都不笑的」，還鼓勵大家多微笑。一些老華視人為了要減少和這位網路「外星人」的代溝，開始想要學習多上網，認識些網路用語，好聽得懂他在講什麼。

「臭彈（台語：吹噓之意）大家都會，看看所有的管理書籍寫到最後都導向一樣的結論，不是藍海，就是紅海。所以不是講什麼，而是要做出來。」陳正然受訪時這麼說。他給自己三年時間（依據聘僱辦法任期兩年），做到華視損益兩平。

事實上，陳正然才剛從上一個「紅海」抽身。二○○六年九月，他以二億九千萬元的價格，將一手創設的蕃薯藤入口網站業務賣給網絡數碼國際，曾引起各界一陣譁然。回溯一九九三年，陳正然、蕭景燈等人率先架設台灣第一個網路搜尋及公益網站，原始初衷是要成為協助社會公益團體傳播理想、推動改革的草根媒體，「蕃薯藤」之名即是源此而來。

陳正然：蕃薯藤「走完歷史的行程」

九八年蕃薯藤正式成立公司，「有志一同」的股東達一、二百位之多，正式投身商業網路的殺戮戰場；二○○○年初更一舉募得八億元法人資金，短短一年間大舉進行轉投資等策略性布局，戰線廣布，甚至還在大陸經營過實體賣場。陳正然如今回憶起來，都忍不住脫口說出：「開玩笑，當時現金運轉的方式真是驚人！」雄心壯志是有朝一日赴美上市，成為華文世界第一站。不過，兩千年五、六月網路泡沫風暴噩夢已起，緊接而來的全球網路競爭愈劇，天堂與地獄僅一線之隔，陳正然坦承，隔年五月時，蕃薯藤現金流量其實就要歸零。其後蕃薯藤歷經資遣員工，慘澹經營，當時有兩種選擇，一是搏更大再撩落下去；二是賣個好價錢，對股東有所交代，「沒了子彈」的陳正然最終選擇了後者，黯然退場。

蕃薯藤曾經炙手可熱，最後落得出售結局，不少人為之扼腕，歸咎於陳正然曾錯失幾次良機，拒絕與國際大廠的大動作合縱連橫或購併。面對「失敗」的經營評價，陳正然不選擇這麼看，他說，當年蕃薯藤是從公益、學術界發展起來，股東們的共同堅持，是希望台灣在新媒體裡不能缺席，當時公司集體決策裡，沒人敢、也不會想到有任何第二選項（意指被國際購併等作法），「會被以前的人罵死喔！」對他來說，每個企業都有它的循環，大勢所趨之下，蕃薯藤不過是走完歷史的行程。

一位員工回憶時也不否認，「陳正然做得很苦，他有一點很感人，他不想對不起股東」。這位員工認為，陳正然及原始股東們都有很強的台灣意識，「潛意識裡一直想透過媒體去教育、去改變、去滲透，所以他們會很在意媒體資源是否掌握在理念對的人手上」。只是在這樣的理念堅持之下，破碎了另一個壯大的夢想。

從創立蕃薯藤以來，陳正然專注於扮演專業經理人的角色，人們逐漸淡忘他也曾經轟轟烈烈的政治經歷。八九年，陳正然設立了「無花果台灣文化資料中心」並擔任祕書長，蒐集、建置台灣史料；九一年因為被調查局指控暗藏台獨大老史明的書籍，包括他在內的四人遭拘提入獄，引發當年轟動一時的「獨台會案」。

陳正然曾是民進黨學運世代的骨幹人物，和新潮流系關係尤其密切，九四年他又成立開拓文教基金會，繼續從事史料整理及社福等議題的相關研究。其後蕃薯藤的成立，亦是早年政治理想延續的一環，在未公司化之前，辦公室即跟新潮流一起，新系吳乃仁等大老據稱都有蕃薯藤股票。

問他當年熱血澎湃從何而來，如今有點不願外界再凸顯其政治色彩的陳正然淡淡笑說，「在那個風起雲湧的時代，不參與才奇怪，只是好像ㄇㄨ（台語，「搞」之意）過頭了一點」。

在諸多老朋友、老同事眼裡，已經快五十歲的陳正然一直保持他的名仕作風、知識青年的理想特質，偶爾酷酷實則掩飾他內心害羞；他學習很快，創意特多，聊起趨勢令人心神嚮往。在蕃薯藤裡，他負責對外人脈拓展，但管理、細節、數字比較不是他的強項；他對員工不錯，蕃薯藤雖然沒真正賺過什麼錢，他每年還是都會發放少少的年終，聊表對精神理念的一種支撐。

「新舊媒體再往前走一步就會碰在一起」

才從一個火坑脫身，陳正然選擇跳入另一個錢坑—華視，且是從新科技的網路媒體，「倒退嚕」投身已是江河日下的老三台傳統媒體，他自認沒什麼奇怪，「日光之下沒有新鮮事」，他認為當傳輸科技不斷彙整變化，消費者為王的時代來臨，不管是新媒體或老媒體面臨的問題大同小異，「再往前走一步就會碰在一起」，「差別只在於有人長得可能大塊頭一點，可以多餓個幾頓」，未來廝殺後會再出現新的領先群。

他認為，除了在極權國家或做特許事業，「全世界沒有一家公司跟消費者對抗會贏的。」長期以來，傳統媒體的因應方式根本是錯的，只是在延緩衰敗，因此，除了「合縱連橫是基本常識」，成敗的關鍵更在於如何跟閱聽人溝通，傳統媒體人必須從改變mindset（心態）做起。他設定未來的華視將朝向單頻分眾、單點突破的目標前進，先鎖定戲劇強項繼續深耕，同時強化綜藝及新聞的呈現方式。

他自認帶著做公益的心態而來，當初便跟董事長鄭同僚取得共識，一是改革方案不設底線；二是絕不接受關說。他也不會去考慮民進黨執政即將進入尾聲這種問題。
講話像連珠炮似的陳正然，國台英語夾雜，急切得好像一刻都不能耽擱，講話的同時好似隨時要動起手來一樣。他在進入華視還沒「滿月」時，便發揮他發展人脈的長處，找了高雄市長陳菊去拜訪中鋼董事長林文淵，募得華視承辦元宵燈會不足的一千萬元經費；他找上中華電信董事長賀陳旦，商談合作方案，也拜訪了他過去在科技界認識的大老（如宏碁施振榮）。他說他過去經營蕃薯藤，從未動用個人關係找他在民進黨的當官朋友接案子，接了華視總座後是撩落下去了，連他過去騎單車上班的悠閒習慣，都因時間不夠用忍痛捨棄。

早年打棒球的陳正然自認強項在他的「捕手性格」，捕手的特質就是不能挑投手，人家投什麼球都得接，好的捕手也必須掌控整個球賽的節奏及守備，像是場上的教練。以華視的「三十七年之病」求不求得到「三年之艾」，外界滿是問號；陳正然究竟是不是自己在「臭彈」，就看他是否能拿出具體的經營績效證明給大家看了。